医脉相承,九秩芳华——东南大学医学院建院90周年人物风采展之生命伦理学孙慕义教授
兰慧 李妍 周欣果
九十载春秋更迭,九十载薪火不熄。2025年,东南大学医学院迎来建院90周年华诞。为传承医者精神、凝聚奋进力量,我们特别推出“医脉相承·九秩芳华”人物风采展系列推送,通过对话一代代东大医学人,回溯学院与学科发展的峥嵘岁月,展现前辈的开拓之志与后辈的传承之心。
本期我们荣幸专访孙慕义教授。他是中国医学人文学领域的奠基者之一,从临床医生转型为生命伦理学大家,以深厚的哲学思辨重构医学伦理框架,更以开拓精神创办东南大学生命伦理学专业方向。让我们走进孙教授的学术人生,聆听他与医学、哲学交织的传奇故事,感悟“伦理共生”的医者情怀。
溯源·从临床到人文的跨界人生
答:“上个世纪1965年高考,我填报的第一志愿是‘北京大学地球物理系’;我的夫人尹莲芳主任,她这一生的奇迹是,几乎在任何考试、包括高考,总是名列第一,而她那年的志愿是清华大学。结果,尽管我们的高考成绩远远高出北大清华录取线几十分,但因为在那个特殊的时期、由于特别的原因,我们都被打入另册,档案被搁置。幸运的是,时任南铁医教务处沈洪处长,那一年是招生大组组长,意外地把我们的档案从各考区找回,阅案后,破例把我们招进南铁医,就这样,戏剧性地决定了我们一生的命运。我们怀着一种感激的心情来到了南京,开始了波谲云诡的人生。尽管在那个动荡的年代,经受了各种波折、坎坷、崎岖和磨难,但在铁医遇到那么多优秀的、可爱的老师,有那么美好的环境和浓厚的学习空气,特别是美丽的丁家桥有着那么厚实、悠远的文化底蕴;这一切,助我们成长、壮大和发展,因此使我们有机会获得后来事业的成功,并有幸发挥我们的才智,通过艰苦的奋斗,能够为国家和人民做出一定的贡献;此时,真的要感谢母校对我们一家四口两代‘铁医人’的教育之恩。”
答:“文化记忆是人的精神财富。当你的生活似乎到达了终点时,你是否想到,没有结束,这才是新的开始。开始是一种觉醒,或者刚刚看到天明,那曙光引领你的心,努力向着未来。人生没有决绝;当思想的我和现实的身体实现一个空前的统一时,这就留给你了盼望;也许,从此,你就有了一个执念,不可犹豫,开启了行动;如果你生命的航船选择了一个远大的航向,你就会放开你拘谨的自己,超越自我,自由地、自然地、自在地,发出思想的宣言;这个宣言应该包括:启示、奋斗和创造。启示需要信念,创造需要智慧,奋斗需要信仰。”
“如果你能回到1960年代,漫步在澄明清澈的‘小桥鎏金川’的金川河畔静卧的丁家桥87号,你就会看到依然保留着的典雅精致的青石斑驳、花草葱郁的一个个中式院落,被紫竹藤蔓构筑的古老院墙分割成许多央大医学院基础医学教学小区,每单元四合院,掩映在老树晖幕之下,作为一个个教研室(组);不时会有朗朗书声与试验器具碰触发出科学音乐的回响;日月光华,风吹柳絮满园香,霜花碧透拆两墙。青翠盈盈的金川河畔的丁家桥这片土地,原本就是一块深蕴人文精神的沃土。丁家桥的中央大学医学人文精神有一个悠远的、漫长的、优秀的历史,有一个从迁隐、牵倦逐渐明朗、坚毅的过程;其中,有无数领袖、文人、志士、学者、医生们的努力、奋争、思索、探觅和争取,甚至付出他们的全部心血或生命。”
“南京是神州东南腹地,亦是长江流域吴越古风与西学文化交汇的望土要岸;吴地至良秀,引文气之芳华。源于医学人文的民生、民权、民治的孙文主义与‘博爱’传习,深深地植根于这片沃土。东南学苑的‘止于至善’、吴贻芳校长秉承约翰福音‘叫人得生命’的金陵女子大学校训在丁桥学苑熔铸了医学人文主义的训诫;连同这一精神的伟大实践者陶行知的‘爱满天下’等等,一并影响和构筑了丁家桥特有的医学人文春秋大气象。”
答:“80多年前,有两位值得我们追忆的先驱,一位从丁家桥走出,乘着菲里斯号油船,克服重重困难去大洋彼岸的印第安纳大学学习神经生理学,在印第安那巧遇来自北平大学的另一位哲学系研究生,几经辗转,他们先后转入集合着一批弗洛伊德和冯特的学生、富有盛誉的心理学中心芝加哥大学,学习心理学和神经生理学。学成回国后,面对满目疮痍的中华大地,他们艰苦攀拔,背负凌云壮志,回到丁家桥,就在中央大学(时为南京第四中山大学)医学院的土地上,重建了中国第一个正规的心理学系(原东南大学心理学系建于1920年)。他们就是新中国心理学的奠基人——心理学家、后来的南京大学校长潘菽教授和中国科学院生理研究所第一任所长——新中国神经生理学执牛耳者蔡翘教授。神经生理学与心理学汇通,是生命科学与人文学最美的融合,从这方土地上,就此扬起了蓝色的医学人文理想的风帆。”
“当时,我们学校是南京城北高校的历史文化中心。1965年国庆前的一个明丽的早晨,时任江苏省省委宣传部部长的陶白同志,来到丁家桥,在曾经举办过中国第一次‘万国运动会与博艺会’的大操场,向丁家桥五院校(南铁医、南化、南邮、南药、南艺、南农部分)理工医农大学生宣讲‘七三’指示(那场非常运动前最具影响力的高等教育改革探索);他提出,让理工医农大学生走出专业课堂、研习人文成果,走出书本,学习社会、研究人、敬畏生命和自然,立志肩负天下;他告诫:知识能够推动历史,但如果缺乏人文精神,也能够使历史倒退;‘纳粹医生’就是明证。”
“39年前,是我们南京铁道医学院在国内第一个将医学伦理学纳入医学教育的内容;1986年,在伦理学家王育殊教授和陈力行教授的努力下,在老校长韦钰院士的具体关注下,在丁家桥举办了教育部规制的第一个医学伦理学师资培训班,为全国医学院校输送了第一批医学伦理学师资;1995-1996年,也是在这片土地上,我最先和我的同事们,在学校领导的支持下,创办了国内第一个医事法学专业与第一个医疗保险专业,并建立了国家医学法学专业与社会保障专业教育教学的品牌与模版;同期,也作为国内医学伦理学、医学法学、医学美学等主要培训基地之一。后来的一段时间,卫生经济伦理学、灾疫伦理学、生命神学等学科概念和体系建构,也由我们率先提出与创制。在第一套医学人文社会科学系列丛书、第一部医学法学概论等研究成果问世和主办、组织召开数次各种大型国际、国家生命伦理学和医学人文学术会议的基础上,2003年,在丁家桥的《第二次全国医学人文高峰会议》期间,我起草并发表了著名的《南京宣言》(关于中国人文医学发展战略与学科建设的倡议);2007年11月,在《南京国际生命伦理学论坛暨老年生命伦理与科学会议》上,由我起草并发布了中国第一个《老年生命伦理学宣言》。”
“历经30余年,我完成了世界银行、国家社会科学研究项目20余项;出版专著、译著、教材等30余部,发表论文约200余篇;创办了省级学术组织等;被选为多个全国学术组织的负责人,并于2018年的世界哲学大会上,被推选为生物伦理分会场的主席之一。由于这一系列历史性成就,而使我校的国内大学第一个医学人文学系和生命伦理学研究中心成为国内医学人文学领域名副其实的发源地和基地之一。我所带领的团队的起步、发展和繁荣,正是植根于这片福地。”
答:“这是一次人生的冒险。在南京铁道医学院求学期间,我被选为南铁医校报主编,曾受到省委陶白部长的亲自关心和教导,校园浓厚的学术氛围与人文传统为我埋下思想的种子。此外,还受到著名哲学家、我的胞兄孙慕天教授和神学家父亲的熏陶与深刻影响,在临床工作期间,我始终没有放弃对人文学的兴趣和追求。”
“18年急诊科生涯中,我亲历太多触目惊心的生死别离、爱恨情仇的事件和瞬间。疾病不仅是肉体的痛苦,更是精神与心灵的困境。人生转型的决心和勇气源于对人类命运的强烈挂虑、对哲学的浓厚兴趣以及对于生命问题本质的迷思;当时,有一种冲动、激情以至于力量和责任,让我不能平静。那个时段,我们的临床医学正处于由生物医学模式向社会-心理生物医学模式的转型期,急需具有双学科知识结构的人才;这正好回应了我的意向。在原社科部主任陈力行主任的关助下,1986年我参加了前面提到的那个研究生课程班(助教班),1988年回到母校,专事于医学人文学教学和研究。1994年,我开始任社科部(后改为人文社会科学系)主任。”
答:“尹主任在80年代创立‘肾友会’,让我看到医患共情的巨大力量。她经常与我交流医患关系和疾病的‘身-心-社会’以及医学文化、卫生经济等问题;提示解决其中存在的各种困惑对临床治疗具有多么重要的意义;另外她还多次谈到建立和谐医疗环境已经迫在眉睫。她曾帮助一位因贫困放弃治疗的尿毒症患者延长生命周期超过20年。这些感受和体验,直接影响了我的‘医患共同体’理论构建;促使我创制《卫生经济伦理学》这一崭新的学科,并在1999年由人民出版社出版了我的《后现代卫生经济伦理学》专著。”
深耕·生命伦理学的代际对话
答:“AI缺乏心灵的丰盈与悟性,永远替代不了人的判断。真理需要眼睛去观察、用手去把握、用大脑去思考。而AI只有数据爬取,没有凝视患者时的共情震颤,没有触摸创口时的指尖记忆。在我眼中,可爱的还是肉身。”
“目前的问题是期望值过高,过早出现依赖;泡沫水分太大;以偏概全;大语言模型仍然受限于概率统计,推定结论往往带偏受众群体或个体意向。因此,我认为,不要被‘语言’误导,这是维特根斯坦最重要的思想。我们不要急躁和恐惧,也不要盲信算法的偏见;AI的算力是有限的,因为数据的错误和不足会导致真理的偏移;科学的事,不像写几句唐诗或营造几张迷幻世界构图那么浪漫,它要以真理作为前提。目前,AI还远不能赋能机器人准确地理解现实世界,不能根据客观规律来预测物理世界并采取行动,也不能整全地预测未来,从而给予人的存在意义。对机人的迷信会导致我们行动的错误;AI存在巨大的安全问题和风险,我们一定要以我们的定力,把控我们生活的方向。”
“人的每种实践与选择,都以某种善为目的,AI技术应有相应的规范。首先我们肯定是要尊重人工智能,尊重科技的进步,但与此同时,AI将来也一定要有法律方面的一个准入性和合法性,要建立一个可靠的伦理规约;这样才能规避很多不必要的风险和失误。”
答:“现代医学伦理需构建新框架,既要解决健康不平等,也要为医生构筑人文盾牌。医学伦理学的核心就是善与爱,这是一种永恒。面对‘高新奇’的生命科学技术浪潮,更应该凸显这一思想核心。医学伦理学的尊重自主、生命价值、有利不伤害、公平正义等基本原则就是医学伦理学的不变的‘法’。我们的使命就是要坚守这个‘法’。生活没有了法,不言而喻,就会出现混沌,而有混沌的地方,就没有意义。法的特征就是秩序,道德与法律就是为了维持这种秩序,一旦我们违背了它们,我们就必将受到惩罚。”
传承·坐冷板凳的学术信仰
答:”1990年代,我带领团队在资源匮乏的条件下,接连创下前面提到的三个“全国第一”。当初铁医校园里,曾有个别怀疑的声音,‘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办专业’,结果我们做到了,而且创办了两个专业。记得,当时有北京医科大学、湖南医科大学、山东医科大学等30多所高校,纷纷组团到我们系参观、学习,并邀请我去很多学校传经送宝;一时间,我们成为医学院校‘两课’教育改革的明星。到2000年止,我们的医事法律专业共培养了五届学生,总计300余人,现在他们活跃在全国各地,很多同学都已经成为医事法律、医政部门和高校教学研究的骨干与精英。”
答:“刚性教育生产螺丝钉,柔性教育才能培养大家。当年若不是突破刚性教育束缚,我也不会成为今天的我。教育必须保护异质思维,因为有个性的学生才可能是未来的开拓者。我秉承医学生应该做到:‘基础扎实、博览群书、创新务实、坚守个性’;我就是一个有个性的人,我很不喜欢刚性教育;尽管因为个性突出会遭遇过很多屈辱和冷眼、不公平的处境,但我并不后悔,那正是对自己的考验和磨练。”
答:“人要永远充满向前向上,过程就是实在和实有,就是我们生命的意义。2005年开始到2015年,我用了十年时间,撰写了《后现代生命伦理学》(上下),这是我心路历程的‘生命伦理化箴言的集合’,这部125万字的专著作为国家重大社科研究项目中期代表作,被评为2015年全国优秀伦理学好书奖;它道出了我真实的心声以及对于此生漫漫历程的感悟。人的本质其实是精神的,即‘只有充盈丰富的灵魂才是真正的财富。’我这些年一直以大思想家叔本华的观念作为我的生活法则,即:灵魂的觉醒,思想的升华,人格的独立,心灵的完善。 ”
“当年,南铁医并不是什么名校,但在我心中,她永远亲切与神圣。她是我的母校,那是一片培育我成长的沃土。伟大的康德最敬拜两个事物,就是‘头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律’;而我最初的选择是‘地球物理’,中年转身为‘地球人伦理’;一个‘星空’、一个‘道德律’,‘两个理’,都是为了那个存在的‘真理’,现在看来,这像是我生命的转轮,也是一个回归,同时,也算实现了我最初的‘夙愿’。我是一个普通的人,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但我喜欢与命运搏斗,‘奋争和努力’,我喜欢变化,任何时候我不愿意浪费我的生命;我这一生算不上你们说的‘传奇’,但我用生命写了一个不一样的故事,选择了一个与常人不一样的人生道路,是母校助我实现了自己的‘易之境, 化之理’。”
展望·超越技术的精神遗产
答: “无论选择伦理、临床或科研,都要铭记医学的意义在学科之外。永不言败——这是他的座右铭,加上‘我读、我学、我思、我在’,这是我们这个家庭的传统和风格。正因如此,他自幼就比较勤奋,不怕困难;喜欢读书、动脑筋、想各种问题,兴趣十分广泛,穿戴、饮食一向朴实、简单、随意,从不在意物质生活,这种作风保持到现在。他深受英雄人物、科学家传记影响。在本科期间就靠自己的努力被邀请参加在日本筑波大学举行的国际学术会议。”
“当时由于我们家庭经济窘迫,他只能靠自己的努力获得奖学金,才能去美国读硕士和博士学位。他的导师是国际上负有盛名的抗衰老科学家A?波尔克(Andrzej Bartke )与S?奥斯泰德(Steven Austad)教授。漫长的、美国的求学过程,他经历了很多坎坷和痛苦,克服了无数困难,完全依靠个人奋斗。孤独时,捧一本金庸的《倚天屠龙记》;遭遇失败时,再翻一翻《三国》或《水浒》,或者读一读类似《大历史》、《城堡》、《爱因斯坦传》、《玻尔研究所的岁月》和《马背上的水手》等等这类书,都曾给他无穷的伟力和信心。在美25年,最终他成功了、‘笑傲江湖’了,并取得了骄人的成就。近几年,他连续获得了包括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等美国国家两项重大研究项目在内的系列课题与研究成果。现今是阿拉巴马大学(伯明翰大学校区)生物学系终身教授、美国数家权威期刊的编委和该研究领域的著名青年科学家。人文精神、理想和为人类福祉奋斗的信念,始终是他的生活力量。美国科研和大学的竞争是十分残酷的,如果一味追求功名利禄,讲究物质丰裕,就会被一个个巨浪打翻,如果你没有对科学的热爱和责任感,没有定力和境界,随时都会被生活抛离。”
答:“上世纪90年代初,也是在这里,风云承继,我与我的同事,创立了国内第一个医学院校‘医学与文化’第二课堂。我们汇集各方力量,为不同专业的医学生在第一课堂之余,讲授哲学、艺术、心理、社会、经济、伦理等人文社会科学的知识和理论,以及鼓励学生们拿起生花彩笔,书写有关精神、社会、自然、生命、身体、疾病、痛苦和人的生存状态相关的诗文美篇;提倡以学生勤读哲学书、培育准医生们信望爱与真善美的人文品质和人文主义精神以及哲学逻辑思维能力,坚持真理和正义;就医学人文和医学生关注的问题,以各自不同的视角,抒发胸臆,启迪了同学的人文情致与深藏于心的思想共鸣;从而在丁家桥校园内掀起了一股强势的医学人文潮汐。 我总结的丁家桥‘第二课堂’ 的精神是:爱思想,求真理,行林中路,读圣贤书;勿负生命,文载医道,肩负天下;永不言败,不断地向着更善进步。”
“大学是脑力的炼狱;剑桥大学的学人说:大学是智慧的创获、人文精神的褒扬、优秀品行的陶熔以及民族与社会发展的神圣殿堂。冷漠的统计数据、气势宏博的大楼和花香鸟语、广垠无边的校园,只能是教育文化的涟漪,而人文精神和坚持真理的品格才应该是我们当代大学的灵魂。战火中茅屋可被秋风所破的西南联大,便是一个中国近现代的教育难以超越的典范;正如1931年12月2日,时任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在就职演讲中提出的:‘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
采访之末,孙教授深情地说:“感谢你们籍校庆之际,给了我一个叙事人生和回眸往事的机会。最后,我要送给各位的是《老子》15章中的两句话:‘孰能浊以止,静之徐清?孰能安以久,动之徐生?’其意是‘谁能安定污浊,而逐渐使它变清?谁能鼓动寂静,而逐渐带给它生气。’以此让我们一起静思其意。”
结 语
“医学需要多元共生,但更需要人文定力。风吹草动中,守住对生命的敬畏——这是东大医学院九十年积淀的魂。”
从急诊科医生到生命伦理学泰斗,孙慕义教授用一生诠释了医学与哲学的共生共荣。在他身上,我们看到的不仅是学术的开拓,更是一种“永远向上”的精神力量。这种力量,正是东南大学医学院九秩年华中最珍贵的传承。
采访 | 兰慧 李妍 吴金豪
文案|李妍 周欣果
排版 | 高晨浩
审核 | 苏文君
责编 | 兰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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