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日志指的是人们把与生活相关的种种体验和信息加以记录、保存,有时还会进行分享的一种行为。我们常用的社交媒体都属于这种元宇宙,比如脸书、Instagram、推特、KakaoStory等。人们在这里的活动大致有两种。一种是随手记录自己在学习、工作以及日常生活中方方面面各种细碎的时刻,通过文字、图片与视频的形式存放在网上。人们有时候凭自己的记忆,有时候通过手机摄像头或其他穿戴式设备收集素材,把生活记录成册。另一种活动是去浏览别人的生活日志,为他们留言,说说自己的看法,发发表情,表达一下自己的感受,或者把对方的日志链接到自己的账号中,便于日后翻阅或转载。
生命日志这种方式其实由来已久,甚至在21世纪之前就已经存在了,只不过当时我们对它的叫法与记载媒介不同而已。在现实世界中,类似我们学生时代所写的那种日记,就是最基本的一种生命日志形式。这种形式可以追溯到几个世纪以前,最有名的例子当属17世纪英国的塞缪尔·佩皮斯(Samuel Pepys)笔耕不辍流传后世的日记集。离我们再近一点儿的,有美国一位名叫罗伯特·希尔兹的英语老师,他从1972年到1999年,每隔5分钟记一篇日记,整整记了25年。他的日记总计约3700万字,相当于400本书的体量,这应该算是人们所创造的最长的一本生命日志了。不过像这样每5分钟记录一篇日志,料想他几乎不可能对内容进行编辑。还有通过另一种方式进行记录的例子。1996年,詹妮弗·林利创建了一个网站,名叫“詹妮镜头”。她在自己的大学宿舍里装了一个网络摄像头,每15秒会自动拍照并上传到自己的网站。这件事一直持续到2003年。
到21世纪,人们会记录生活的哪些方面呢?社交媒体上常见到的分享内容不外乎个人想法、参与的活动、好物推荐、趣闻分享、日志转载(比如其他人上传到社交媒体上的东西)、个人感悟和计划安排等。以我的经验来看,我个人的社交媒体账号上关注的人所发的内容基本不出其二。像前文提到的罗伯特·希尔兹与詹妮弗·林利这样对平淡无奇的每时每刻都连续进行记录的方式非常少见。多数人记录、保存与分享出来的,都是愿意让人们看到的事情。这个过程有点儿像电视剪辑。人们远远做不到把真实的自己与生活毫不修饰地坦诚示人,而是习惯于删掉不希望被别人看到的片段,就算是保留的那部分也要做一点儿调整,并没有原封不动地上传。社交媒体上的生命日志30%以上是以图片形式记录的,这就是为什么电视广告中的智能手机都在强调自己的拍照与美化图片功能有多强大、操作有多简单。为了便于人们拍照上传分享,如今的智能手机都配置了多个高清摄像头。可以说,正是由于人们可以隐藏不愿示人的部分,还能把自己希望呈现的样子加以美化,生命日志才得以在人群中广受欢迎。
元宇宙的交友之道:是生命的伴侣,还是同行的旅伴
截至2019年,每天有15.6亿人登录脸书。这个数据比上一年增加了8%,并且毫无疑问仍将继续增加。这就意味着全球约有1/5的人每天都在使用脸书。2019年脸书的销售额达到707亿美元,比2018年增加了27%。更令人惊异的是它的净收益,在2019年增长了26%(达到185亿美元)。而在同年,现代汽车的净收益为28亿美元;全球销量最高的车企丰田汽车,净收益为225亿美元。用车企来做对比非常应景。在现实世界中,人们乘坐汽车去与别人见面;在生命日志元宇宙中,人们经由Wi-Fi在脸书和其他社交媒体网络上与人见面。把脸书的经营利润与汽车生产企业做个比较,就可以看出生命日志元宇宙的规模之大。
社交媒体是生命日志的主阵地,在这里你会与什么样的人建立联系呢?想必在你长长的好友列表中,既有私人朋友,也有公众红人;有些在现实中曾经相识,有些素未谋面,有些与你志趣相投,有些只算泛泛之交。社交媒体的好友推荐算法是这样的:如果一个人是你好友清单中某个人的好友,特别是如果此人常常通过留言、点赞、发送表情包等方式与你的好友频繁互动,平台就会把此人推荐给你。这样一来,社交媒体总会把一群比较相似的人连接起来。
这个趋势会有自我强化的效果。比如,在社交媒体上,你什么时候会取消对一个人的关注?是对方说了一些让你不痛快的话时,或是当你发现总在鸡同鸭讲时,还是当对方的言论触怒了你,让你终于意识到思想的鸿沟难以逾越,心生苦闷之时?就这样,我们会在生命日志的元宇宙中慢慢地将自己置身于同一类人中。
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已婚人士可以想想你的爱人,未婚人士可以想想你的恋人或好朋友,你觉得应该把你的爱人或好友当作生命的伴侣还是同行的旅伴?有一个大型实验显示,在一段关系中,把对方看作同行者要比看作生命伴侣更容易获得快乐。这个结果出乎意料吗?把对方视作生命伴侣的人会希望对方在所有大事小情上都能与自己一样。如果发现双方步调哪里不一致,他们要么会改变自己试图去迎合对方,要么会要求对方做出改变。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改变一个人谈何容易?相反,把对方视作旅程中的同路人时,人们更容易理解虽然两个人会相伴走过很长的路程,但在此过程中每个人都会看到不同的风景,有不一样的心境。所以,他们不会费什么力气去改变对方,也不想去改变对方,他们愿意接受对方原本的样子。我在讲到社交媒体的时候提起这个实验是有原因的:我希望我的读者朋友能够把他们在生命日志元宇宙中结识的朋友当作旅行中的同路人,去分享与支持对方在这个世界中对各自生活的描摹与刻画。这是在这个元宇宙中更容易获得快乐的相处之道。
元宇宙中的斯金纳箱:受伤大脑的避难所
我们已经知道,罗伯特·希尔兹每5分钟记一篇日记,勤勤恳恳坚持了25年。不过料想他这么做的目的与我们在社交媒体中对生活进行记录与分享的目的并不相同。我想希尔兹先生的本意并不是要把自己的生活分享给谁看,而是想通过详细的记录把生活碎片保存下来,日后随时翻开日记,都可以像坐上时光穿梭机一样回到过去。
如果是这样,我们在社交媒体中记录与分享又是为了什么?为自己的生活留下一些印记是一个方面,但鉴于社交媒体的基本目的就是与他人构建联系,似乎我们使用社交媒体主要是为了在得意时得到别人的认可与祝贺,在失意时得到别人的安慰与鼓励。当我们在网上发布一张照片或一条信息时,我们会兴致勃勃地等待别人给予反馈,这是人类的奖励期待机制在作祟。我们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信息后,就在期待别人给出反应,与此同时大脑会分泌一种多巴胺。当有人做出反馈时,大脑还会额外释放一些内啡肽,让我们感到快乐。不过有一点需要注意:上传、期待、得到反馈、感受快乐,这是一个死循环。因为人类的这套奖励期待机制永远没有满足的尽头,它不会在某个时点突然告诉你:“够了,就到这儿吧!”人类啊,本性使然,永远不会满足的。所以,我们会不断地发布更多的帖子,期待更多的反馈。换句话说,人类的不知足才是我们周而复始地不断更帖、不断期待的原动力。脸书、推特、KakaoStory,哪个社交媒体上不是如此呢?只要人类的这套奖励期待机制没有发生实质改变,我相信在生命日志元宇宙中,社交媒体这块阵地就会一直繁荣下去。
人性中还有一个特点需要考虑,那就是享乐适应。我们第一次使用社交媒体时,即使只加了10个好友,收获了5个赞或3条评论,也会感到兴奋。但是过一段时间后,我们不再满足于这一点点甜头或刺激,而是想要更多。因此,如果社交媒体这种生命日志元宇宙想要继续发展,就需要提供更多的奖赏,用更大的刺激去克服享乐适应所抹平的精神满足。
人们会为别人在社交媒体上给自己回应、与自己互动感到欢喜,对此你会觉得奇怪吗?是否有点儿像小孩子渴望得到大人的表扬?像不像遇到一点儿小事就无病呻吟的人寻求安慰?如果你有过这种想法,就算只是转念一想,我也希望你来听一点儿有关赞美与安慰的机制。1998年,斯坦福大学行为设计实验室的福格教授做了一个非常有趣的实验。他的研究团队招募了一些人参与完成一些小任务。每完成一项任务,参与者就会得到称赞。然而给予称赞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台电脑。你觉得参与者会对电脑的赞美做何反应呢?有意思的是,参与者明知他们得到的称赞不过是电脑自动发出的信息,但他们在完成任务的时候,依然会表现得更好。那么,你觉得如果人们收到的赞美不是来自电脑,而是来自一个人,特别是社交媒体中一个与自己有关系的人,会是什么情况呢?毫无疑问,这比电脑给句赞美要令人兴奋多了。
如果你还是觉得人们从社交媒体中获得赞许时感到开心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我再给你讲一个故事。美国凯斯西储大学(Case Western Reserve University)的罗伊·鲍迈斯特(Roy Baumeister)教授做过一个有趣的实验,研究人们“使用”自控力之后的效果。鲍迈斯特教授是一位心理学家,主要研究人的意志力、自控力与自由意志。他把参与实验的人分成了两组,并让每组都在6分钟的时间内观看一些节目。A组看节目时不要求做任何自我控制,而B组看节目时被要求不能笑,微笑、大笑都不可以。看完节目后,两组一起做一个握力测试。结果A组的握力比B组平均高出20%。在另一个实验中,参与者需要完成一个比较困难的任务,与此同时,有些人需要克制吃巧克力或曲奇的冲动,有些人则不做要求。结果,不允许吃零食的参与者更早放弃了挑战。
这些实验说明什么呢?它们告诉我们,人在需要付出忍耐的情况下会受到什么样的影响,比如需要努力做到耐心、克制与实施自我控制时。由此看来,我们没有必要花太多精力压抑我们为一件好事求赞许或为一件坏事求安慰的天性。当然,不为外物所动,不寄情于人,能自得喜乐,内心安宁,这是一种尤为重要的能力。然而,生活在21世纪,我们没有一天不是在喧嚣中度过。或许相比忍耐与自制,我们真正需要的恐怕是如潮的赞美与慰藉。
人在觉得工作压力大时,往往会找根烟来抽,或是吃点高糖的零食。为什么呢?因为压力已经把人们的自制力降到零了,人们戒烟或控制饮食的决心会在某个瞬间统统消失。我们选择一支烟或一块糖带来的即时快乐,放弃了戒瘾或节食所能给予的长效回馈。同理,在完成一个艰难的项目或是考验之后,人们总会放纵一把,彻夜大吃大喝。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如果社交媒体元宇宙中给予的短期回馈能够起到一些替代抽烟、暴饮暴食或酗酒的作用,哪怕只是一点点,它也不算是一无是处了。
大脑加速:提速40%
元宇宙中的大多数内容与平台都依赖于数字技术,但是在数字世界中,我们大脑的运作方式与在真实世界中略有不同。大脑通过纸媒或平板电脑阅读同一篇文章时,反应也不一样。在一个脑电图测验中,我们发现阅读纸面文本时,脑电波呈现一种更松弛的状态,而读数字格式的文本时,脑电波显得更为兴奋。换句话讲,我们在数字元宇宙中时,大脑更加清醒。可是,大脑呈现更加清醒与活跃的状态一定是好事吗?有件事是确定的:在数字元宇宙中,我们的大脑接收信息与做出判断所需的时间比在真实世界中缩短了40%左右。
这种快速处理既有好的一面,也有让人不太舒服的一面。当我发布一条生活记录时,我在元宇宙中的好友很快会读到,也能很快给我反馈;同样地,我也能快速看到朋友发布的状态,并做出即时响应。我们一抬手就可以满足彼此对反馈的期待,小小地给对方注入一剂多巴胺。不过,你是否曾在看到朋友的状态更新后只匆匆留下一句评论,留待以后对其进行编辑?有没有被你朋友一下子点来的一串“赞”吓了一跳,但仔细看过后发现10个“赞”给的都是你上周发布过的信息,至于内容是什么恐怕你的朋友都未必仔细看过。当我们进入数字地球,进入元宇宙中时,一定要非常警惕,浏览别人的信息时不要太快,以免遗漏关键内容。一目十行可能非常高效,但会降低大脑对所见信息的处理能力。我们阅读与判断的速度可能确实加快了40%,但并不是因为大脑比以前运转得更快。
傻蚂蚁的协作世界
人们在生命日志元宇宙中所发布的内容事实上就是对生活的记录。有的人在发布内容之前会仔细雕琢一番,但大多数人只是随便处理一下就贴出只言片语。第一次进入生命日志元宇宙中的人,看到这样的发帖时可能不免会疑惑:“关注这些人对我能有什么益处呢?要我说,社交媒体简直是浪费生命。”但如果你在社交媒体账号中关注的好友是全球企业家或知名学者,你还会这么想吗?我确信你一定不会。这是不是说明在生命日志元宇宙中,那些既不是大企业家,也不是学术大咖的朋友就毫无意义呢?或者说在你真实世界的朋友圈中,那些既非社会名流也非公众人物的朋友也一样无足轻重呢?
我们不妨先来看看广岛大学的数学家西森拓(Hiraku Nishimori)教授所做的研究。他从概率与统计学的角度,对很多化学、生物学与社会学现象做过分析,并发表过150多篇论文。其中一项研究中的实验是有关一个蚁群被迫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时的表现。可以想象,让一个数量庞大的族群整体向同一个方向迁移,难度非常大。有些蚂蚁会很好地跟随头领,有些蚂蚁可能会偏离路线,还有些蚂蚁会掉头回原路。这正是西森拓教授好奇的地方。他比较了两组蚂蚁,一组里面有一些找不到路的蚂蚁,另一组都是步调一致的蚂蚁,然后观察哪组蚂蚁能更快地到达目的地。意想不到的是,竟然是前者。当然,这个结果是经过多次重复实验后所取的平均结果。但观察这些结果的意义是什么?那些傻乎乎的路痴蚂蚁能给它们的团体带来什么好处呢?
事实证明,这些傻乎乎的蚂蚁经常会偏离大部队跑向另一个方向。一开始你可能会觉得这些迷路的蚂蚁没有什么用,但有时候它们兜兜转转反而找到了捷径,甚至能发现更好的目的地。套用在人类身上,这个看似离题万里的故事可能会引导我们思考一些从未想象过的结论。从长远来看,这些有时会偏离路线的傻蚂蚁也可能成为族群中的有用之才。
在生命日志中,有时候你可能会觉得别人发布的内容,或是在你发帖下的留言,有点儿像一只傻蚂蚁的行为。反过来,可能也有人是这么看待你的发帖和留言的。这并没有什么关系。在生命日志元宇宙中,我们时不时地也需要做做别人的那只傻蚂蚁。只有这样,从长远来看,所有人才能在元宇宙中共同成长。
如果你仍然觉得傻蚂蚁的想法不值一听,也不屑与他们对话,我再讲一件事。飞机驾驶舱里会配备一名机长和一名副驾驶员。因为长距离飞行全程很难只凭一名飞行员完成,所以需要机长与副驾驶员轮流操控。在通常情况下,一名副驾驶员需要4 ~10年的时间才能晋升为机长,也就是说,机长的飞行经验比副驾驶员要多出许多年。那么你觉得飞机由机长操纵时还是由副驾驶员操纵时出事故的概率比较大?你一定想不到,答案是机长。尽管机长的飞行经验更加丰富,但他们造成的事故多于副驾驶员。为什么会这样呢?其实原因很简单。在真实世界中,我们经常会发现,想要把你的想法讲给年长的人、比你经验丰富的人或是资历比你深的人,会非常困难。在这种传统下,当机长操控飞机时,未必能听得进去副驾驶员的建议。
在飞行模拟舱中的实验结果更令人咋舌。在某些情况下,当机长在模拟着陆时出现不当操作时,有四分之一的副驾驶员甚至没有试着从机长手中接管飞机。1999年12月22日韩国货运机8509号的坠毁,原因如出一辙。飞机从伦敦的斯坦斯特德机场起飞前往米兰,在起飞后不到一分钟就坠毁在一片树林里。当时飞机由机长操纵,副驾驶员发现了问题的迹象,但机长忽略了副驾驶员的提醒。如果情况做个颠倒结果会是什么样呢?由副驾驶员进行操作,机长从旁指导,会极大地降低副驾驶员出现事故的概率。在机长的眼里,副驾驶员相比而言可能只是一只没什么经验的小蚂蚁,但正如蚂蚁们会互相听从对方的意见,机长也应该认真听取副驾驶员的建议。
类似的情况还出现在教室中。学校中是由老师来传道授业,但是不是意味着学生在学习过程中没有起到作用呢?我们来比较两种学习方式。第一种,所有的内容讲解全部由老师来完成。第二种,老师先讲一遍内容,再由学生们互相讲解,学生如果碰到不理解的地方,需要向其他同学求助。很多研究都对比过这两种学习方式,发现第二种方式效果更好。这并不意味着老师把知识进行系统性梳理的指导方法有什么问题,而是说当一个熟悉的朋友在某些内容中融入了自己的理解,再用他自己的方式讲给我听时,我获得了更深刻的理解,尽管朋友的知识体系不如老师完整。
为了验证这一点,新西兰大学的研究人员莫利纳与阿莱格雷找了376名10岁以上的中小学生做了一项实验,研究他们的数学学习。结果显示,通过伙伴们之间相互学习、相互指导的方式,学习效果高出了13.4%。这个效果在接下来的研究中体现得更为明显。假如学生只听了一遍老师的讲解,但没有完全理解,需要寻求帮助,研究人员对两种学习方式的效果做了对比。一组由老师讲解第二遍,另一组由已经理解了这个知识点的同学进行讲解。结果显示,虽然这名同学不了解这些内容的重要性,但由他给出第二次讲解的效果却更好。
如果我们的目的只是简单地把真实世界中的人际关系与沟通形式整体搬迁到元宇宙中,那么元宇宙对我们来讲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希望你在元宇宙中能广泛结识形形色色的“蚂蚁”,并能真诚倾听你的“副驾驶员”的想法。
一个小宝两个样:21世纪的假面人生
英语中有个词叫“persona”,即“人格形象”的意思。这个词来源于拉丁语,原意是“表演中所戴的面具”。这个词也是英语中“人”与“人格”在语义学上的词源。从社会学的角度来讲,人格形象就是一个人对所处的某个群体或社会所展现出来的形象。每个人在独处时、与家人在一起时,以及与社会上的其他人相处时,表现出的状态都有些不同。心理学家卡尔·荣格认为人格形象是一种个人与社会博弈后的折中。也就是说,你本来是什么样的人和社会期待你是什么样的人,两者之间有一个人物形象设定空间。你认为真实世界中的自己与你在社交媒体这种生命日志元宇宙中所表现出的自己一样吗,还是反差很大?
每年有一两次,我会在我们学校做一个两小时的讲座,主题为“忧虑演唱会”,来听讲座的约有300名学生。在第一年做这个主题讲座时,我做了10分钟的开场介绍,之后的时间打算留给学生提问,让他们说出自己的忧虑所在。在我的设想中,这个讲座的形式应该像电视访谈类节目一样,由知名人士或宗教领袖站在舞台上进行问答互动。
你猜我的讲座进行得怎么样?那么多学生中,没有一个人愿意开口。最后,我只好拿我从学生邮件中经常看到的一些共性问题来完成讲座。
不过我吸取了教训。第二次做这个讲座时,我在舞台的正前方立了一块大屏幕,在上面开放了一个KakaoTalk聊天室,邀请学生加入。我告诉同学们不必使用真名,可以通过昵称讲述自己的困惑。同时我也意识到,如果没有什么话想说的同学坐在那里什么都不需要做,旁边想通过手机打字的同学就会很尴尬。于是我要求每名同学都拿起手机浏览5分钟社交媒体。你猜猜那一次我得到了多少个提问?
这个讲座我做了好几次,一般都会在短时间内收集到四五十条提问。把每个问题都拿出来讲一讲,两个小时的时间都会感觉稍纵即逝。
今年我通过YouTube直播的形式做了这个讲座,不过方法类似,学生们还是用昵称通过聊天提出自己的疑惑,我来一一回应。但相比学生们都坐在同一间大讲堂里向聊天室提问,你认为让学生们各自从不同的地方向YouTube直播间发问,结果会有什么不同呢?答案是参与活动的学生更加活跃了。当我对某一个疑惑做解答时,其他学生会发表自己的看法,或者接着原来的问题进一步追问。与在大讲堂里不同,在直播间里,学生们还会发许多搞笑的点评。在我10年的教授生涯中,我觉得每年在大讲堂中接触到的学生整体特点并无太大的差异,但是我在大讲堂聊天室中见到的学生与在YouTube直播间中感受到的学生却天差地别。YouTube中的学生心态更开放、更直接,似乎也更幽默。
在现代社会中,人们同时生活在真实世界与多重元宇宙中,会以不同的人格形象示人。人们在家中、工作场合、匿名的社交媒体,以及网络游戏中表现出不同的性格特点并不稀奇。有人担心过多的人格形象会妨碍一个人独特品质的形成,因为一个人在不同的场合、不同的元宇宙中倾向于以哪一面示人总不大一样。人们担心这会导致决定我们是谁的根本身份发生崩塌与退化。更极端一些的人甚至对这种不同场合下一人千面的做法提出批评,认为这是数字世界中的多重人格障碍(现在又称“分离性身份障碍”),但实际上这个现象与多重人格障碍完全不一样。多重人格障碍的病人会在不同的情境下表现出不同的性格特点。他们的问题在于一种人格下的行为和记忆通常与另一重人格并不相通,在某些人格下出现极端暴力倾向的情况也较为常见。而在不同的元宇宙中,展现不同形象的自己,或者凸显或掩饰自己的一部分性格特征,并不是精神疾病的指征,反而是不同元宇宙中自己所呈现的不同侧面才组成了一个“真正的我”。一起坐在大讲堂时腼腆的“我”,在开放聊天室中推心置腹的“我”,在YouTube直播间中给素昧平生、忧心忡忡的学生送去安慰的“我”,这些共同构成了一个真实的我。
元宇宙中没有遗世独立
在元宇宙中,除非一个人决意要独来独往,否则想在这里孑然一身几乎不可能。与现实世界相比,人们在元宇宙中更容易对别人表现出友善的一面。这是为什么呢?
我们来看一个真实世界中的例子。酒吧与咖啡馆常常会把光线调得比较暗。人们在朦胧中与别人见面时,不太容易读懂对方的面部表情,因此往往会降低心理防备。在昏暗中,我们倾向于以更正面的心态去解读对方的反应,因此也更容易向对方敞开心扉。这就是我们所说的“背光效应”。在社交媒体元宇宙中,也存在这样的“背光效应”。我们用作头像的照片一般会是自己的笑脸或是天朗气清的风景,人们发给我们的通常也是阳光积极的表情。因此,在社交媒体元宇宙中,我们倾向于正向解读对方向我们展示的情绪。由于在元宇宙中人人都是如此,想在其中独来独往非常困难,因为这里更容易让人卸下防备、善意相待。
在社交媒体中已经相识很久的人,在现实世界中第一次见面会有什么感觉呢?其实与你在任何地方结交的老友见面并没有什么两样,就像见到现实世界中多次见面的朋友一样。促成这种感受有两个原因。首先,因为这是你在普遍存在背光效应的元宇宙中结识的朋友,所以来到现实世界中,你们也不会觉得有距离感。其次,这是由频繁露面导致的亲密错觉。悉尼大学的马歇尔教授做过一个实验,考察人们对照片的偏好。实验人员提前准备了一些照片,拿出其中一些让参与者看了很久,然后实验人员把参与者看过的照片与其他陌生的照片混在一起,随机摆放,让参与者再来看。结果显示,参与实验的人对于之前预先看过的照片明显表现出更大的偏爱。心理学家罗伯特·扎荣茨(Robert Zajonc)也做过类似的实验。他向一些完全不懂中文的美国大学生多次重复地展示一些汉字,然后把这些汉字与他们没见过的其他汉字混在一起后再一起展示给他们,并让学生们猜这些汉字分别是什么意思。结果,学生对之前见过的汉字都给出了更为正面的猜测。
在社交媒体元宇宙中,我们会一遍遍地快速浏览其他人的照片、姓名与文字。就算我们不仔细看,这些图像也会随着我们每一次的翻阅与点击不断地出现在眼前。于是就像马歇尔与扎荣茨先生所做的实验一样,我们无意识间就逐渐对对方产生了积极的印象。对于“背光效应”与“曝光效应”下人们初次见面就会感到亲切的现象,你有什么想法?降低人与人之间的情感防备自有其益处,但不要忘记我们在元宇宙中了解到的某个人格形象很可能与他在真实世界中的形象不一样。
个人生活的大秀场:可以逃过学校作业,但从不落下一条视频博客
视频博客是一个把博客与生活日志综合在一起的概念,通过视频形式记录日常生活,并分享在YouTube、Instagram、抖音或脸书等社交媒体上。1993年,英国广播公司(BBC)播出了一个节目叫《影像国家》(Video Nation),展示了观众自己拍摄的日常生活,这大概可以说是最早出现的视频博客了。视频博客在2015年前后才算真正进入大众的视野中。随着互联网带宽大幅提速,加之手机视频拍摄技术不断进步,拍摄高清视频不再需要单独使用摄像机,视频博客文化便开始以燎原之势全面铺开。
日常生活类的视频内容增长很快,很多都是一些平淡无奇的场合,放在过去你可能都会奇怪“这有什么可看的”,比如有的记录工作场所,有的记录在图书馆学习5个小时的过程,有的是在饭店吃饭,有的是关于假期生活。2019年,在YouTube上搜索别人视频博客的用户数量比2018年增长了20倍以上。年龄在15 ~ 64岁的人中约有45%通过视频记录自己的日常生活,其中很大一部分年轻人,特别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会把这些视频上传到社交媒体。
哈佛大学的杰森·米切尔(Jason Mitchell)教授做过一个实验,研究人们在交流的时候喜欢聊些什么。比如,他准备了以下三种类型的问题:
1.个人问题:“你喜欢哪种类型的音乐?”
2.关于他人的问题:“你觉得金教授喜欢哪种类型的音乐?”
3.知识型问题:“你觉得今年下载量最大的单曲是什么?”
在这个实验中,受试者可以选择自己想回答的问题。参与实验可以获得一些奖赏,不过奖赏的多少取决于受试者选择回答哪种类型的问题。尽管选择个人类的问题获得的奖赏最少,但这类问题依然是人们选择最多的。为什么会这样呢?在工作中,我们谈论最多的就是客户,讨论的是竞争对手与行业资讯。在学校,我们讨论的是历史事实与各种学术理论。虽然在现代社会中,人人都可以发表或分享自己的很多见解,但真正能聊一聊自己的机会却少得可怜。我们希望谈谈自己,可能这才是满载着个人故事的视频博客元宇宙蓬勃兴起的原因吧。
随着视频博客拍摄的时间与空间不断扩大,许多问题也由此产生。第一,当我们在公共空间拍摄视频时,尽管视频对准的是博主本人,但背景中的路人也会被镜头捕捉。这其实构成了对路人肖像权的侵犯,导致别人的私人生活在其不知情或未被同意的情况下,被无意间记录下来并分享出去。
第二,在有关工作的视频博客中,如果工作活动被视频记录下来,有可能造成商业机密外泄。此外,员工在工作场所的工作时间是带薪时间,如果在此期间拍摄视频,还把视频上传到自己的个人社交媒体账号中,他们实际上是在利用工作时间谋求个人利益。
第三,有可能出现侵犯他人的自由与财产权的相关问题。拍摄视频博客不是为了公众利益而进行的公共活动,但是有时候,视频博主会在图书馆、餐馆等公共场所占用一大片区域用于自己的拍摄,从而影响到其他人的正常通行。
第四,如果一个人通过社交媒体发布视频博客赚取了收入,有可能会违反副业开展的相关禁令。一位名叫李贤智的小学老师在YouTube上开设了一个名叫“Dalzi”[1]的账号。她上传了一段在教室中进行饶舌表演的视频后,获得了“饶舌教师”的美誉。这个视频的观看次数达到了300多万次。李贤智不是唯一发布网络视频的教师,却是最走红的老师之一,于是她成了众矢之的。有人在韩国青瓦台的线上请愿系统中提出请愿,呼吁惩罚通过YouTube赚外快的教师,因为他们违反了禁止第二份工作的规定。尽管这位李老师透露自己并未从视频中赚取一分钱,却仍然难逃各种指责,称她开展第二份工作本就不合规。在最初的责难浪潮退去之后,韩国教育部出台了《关于在岗教师同时开展YouTube活动的指导意见》,转而开始引导舆论鼓励YouTube上的教育活动。不过从视频中获得广告收益的老师仍然需要获得许可才可以开展第二份工作。
对于非公职人员,比如私营企业中的员工,不同企业的指导方针也是不同的。有些公司把运作视频博客视作私自开展兼职的行为,对此有严格的管控;但也有像爱茉莉太平洋集团、LG电子集团这样的公司并不太干涉员工制作视频博客的活动。事实上,劳动法中并没有禁止员工通过视频博客赚外快的相关规定,至少在韩国没有。只要没有出现连带问题,比如因为录制视频博客耽误了主要工作或泄露公司的商业机密等,公司反对这种行为并无法律依据。
最后,我们在看待视频博客的普及带来的影响时,还需要注意与伦理道德、公序良俗相关的问题。有一个事件说的是一个男孩因为在祖父的葬礼上拍摄了一段视频博客,结果被家人追着狠狠责骂。这个男孩称他只是想拍一段视频,为他与祖父在一起的最后一天留下一点儿记录,自己珍藏。但他没有意识到录这样的视频会被视作对往生者的不敬。这件事情被媒体报道之后,许多人留言说在葬礼上录视频“越线”了。这就引出了另一个问题,人们心中的那条“线”到底应该画在哪里?甚至这条线未来会移到哪里?我斗胆做个猜测,我相信未来人们拍摄与分享的视频博客内容会比今天更多元,场合会更多样化。
我们为什么这么迫切地想要搜寻别人的生活日志并留言呢?第一个原因是我们希望获得信息。在我梦想中的公司里,人们是怎么工作的?我梦想中的大学生活是什么样的?我们对这些事情充满好奇。
第二个原因是为了获得感同身受的满足感。有些事情我们很感兴趣,也很想去做,但很难直接去尝试,所以看到别人做到时我们会有一种满足感,就好像自己身临其境了一样。
第三个原因与沟通和共鸣有关。我们不喜欢孤独感,希望与别人建立情感上的关联。实际上,一个人的孤独感与是否喜欢观看视频博客之间有很大的相关性。一项调查显示,视频博客的观众中有48.6%表示自己曾感到非常孤独,只有40.4%的人表示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换句话说,孤独感更强的人更容易对别人的视频博客感兴趣。
我们在生命日志元宇宙中记录生活中的小细节。当有人在我之前发布的内容下留言时,其实我也多阅读了一次那条记录,进一步强化了自己对当时那个场景、那件事的记忆。当我给别人的日志留言时,也同样帮他巩固了他的记录与记忆。我相信能够记忆与回顾过往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过程。但与此同时,我也担心生命日志可能已经越界进入了忘却的地盘。德国哲学家弗里德里希·尼采曾经说过,对需要创造性的人来说,忘却比回忆更重要。尼采认为忘却是一种能够主动、积极地将人的意识暂时进行压制的能力。忘却,就是要短暂地将意识清空成一张白纸,然后去创造超脱原有境界的新事物。与此相反,在忘却与主动清除记忆的路上,视频博客似乎把我们拖往了反方向。它将我们置于一种境地,即让我们无休止地记录与回顾自己的生活,并用他人的日常生活填满我们意识中的全部空隙。得到想要的信息、获得感同身受的体验、建立共鸣与沟通,这些都能够抚慰我们的心灵,但万万不可忘记尼采曾给出的启示:为记忆留白同样重要。
脸书与YouTube的兴盛,赛我网的没落
如今谈到社交媒体,首先跃入你脑海的是什么呢?是Naver博客、Daum[2]博客、脸书、Instagram、Tumblr[3]、BAND[4]、Bingle、领英、推特、KakaoStory,还是抖音?因为文化、年龄、偏好不同,人们的答案可能五花八门。
那么,雅虎地球村[5]、theGlobe[6]、Tripod[7]呢?恐怕更是鲜为人知了。这些都是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出现的社交网络服务。在此之后出现过很多其他社交媒体渠道,包括1997年的六度网(Six Degrees)、2000年的Makeoutclub.com、2002年的Hub Culture网站,以及2003年的聚友网(Myspace),同样也已淡出人们的记忆。这些社交媒体服务的一个共同点就是它们都需要通过电脑和有线网络进行连接,而不是通过智能手机或Wi-Fi接入。
赛我网(Cyworld)是1999年在韩国诞生的。尽管一开始赛我网并不是很流行,但2002年Freechal(一个门户网站与网络社区)开始对部分服务收费的时候,许多用户转而来到赛我网平台。赛我网的主要服务是“微主页”,它也是社交媒体的一种形式。“微主页”类似于个人主页,不过它的优势在于更易于装饰与管理。在赛我网,有一种叫作“橡果”的电子代币,用户可以购买橡果并通过橡果交易来装点自己在元宇宙中的人物形象与微主页,比如购买微主页的皮肤(背景图像)、背景音乐、字体等。大多数这样的元素都有有效期,后续若要使用就必须继续购买。然而,自2010年脸书进入韩国并开始风靡以来,赛我网的用户数量就急剧下滑,服务也就此关闭。
为什么脸书能高歌猛进,赛我网却黯然离场?有几方面的原因。第一个原因是接入方式的便捷性不同。赛我网是典型的需要通过电脑接入的网站。然而随着2007年苹果智能手机的出现,许多韩国人越来越习惯于通过手机快速进入社交媒体,每次登录时不再需要先打开电脑。而脸书提供的正是非常便捷的手机接入操作,在这项功能的实现上,赛我网没能迅速跟上脚步。
第二个原因是用户操作的便捷性。赛我网的菜单结构比此前的互联网主页已经简洁多了,但脸书提供了更简单、更直观的菜单。与脸书相比,赛我网用户界面上集成的功能众多,操作起来更为复杂。
第三个原因是平台的属性不同。赛我网的用户只能使用“橡果”购买赛我网内部提供的物品,也就是说,赛我网由两部分组成:公司本身与它的客户。而脸书不同,它允许其他像Von测试这样的外部应用软件接入,自然地融入脸书平台的生态环境中。
此外,脸书还向许多公司打开大门,将用户的脸书账号与其他公司提供的服务相链接。这样一来,用户可以通过脸书账号舒舒服服地登录与使用各种各样的外部网站与应用软件。在脸书平台上,用户不仅可以结识朋友、沟通交流,还可以便捷地使用各种嵌套进脸书的网络服务与应用软件。举例来说,当你将自己的脸书账号与Supercell公司[8]开发的《部落冲突》(Clash of Clans)关联后,就可以与脸书中的好友一起玩这个游戏。另外,脸书还推出了面向企业或机构的商业页面服务,方便企业进行市场营销,这也大大增加了脸书平台的实用性,反过来促进了脸书的进一步普及。脸书已经发展成为一个规模不断扩大的平台,它不仅支持个人用户注册,还聚集了许多希望通过与用户建立联系来扩大业务的企业。赛我网的方式是由自己全面掌控平台内的生态系统,而脸书则是打开大门,把整个生态系统向个人用户与其他企业开放。
围绕生命日志这种形式建立的社交媒体元宇宙如果想要得到发展,就需要有快速触达客户的能力。平台服务的操作设计应避免过于复杂、难以掌握,以简单方便易上手为宜;生态系统应该做到开放包容,允许多元化的个人与企业融入其中,并以适合自己的方式开展活动。
要不要切断与你的联系,我说了算!
在使用脸书、推特、Instagram或其他任意社交媒体服务的时候,我们总会碰到一些不喜欢的人。有时看到一些帖子,比如鼓吹某种政治或宗教立场、粗鄙无礼地指责别人,或是充满假大空的自吹自擂,我们往往会觉得不舒服。这些言论不禁让我们怀疑是否还有继续关注这些朋友的必要。我们可能不会马上这么做,但随着不舒服的感觉不断发酵,总有一刻,我们会摁下“取消关注”的按钮。
可是如果在现实生活中你的朋友或同事说了一些令你不悦的话,你会怎么看待他们?你会不会动这个心思:“这个人让我这么别扭,我要切断与他的一切联系?”其实更多时候,你大概会这么想:“能怎么办呢?就算我心里不舒服,忍忍算了。”
我们在社交媒体元宇宙中对人际关系的掌控感与在真实世界中不同。社交媒体赋予了我们更强的掌控能力:如果有的人或有的帖子令人不适,我们会觉得“大不了哪天切断联系就罢了”;但在真实世界中,我们很少有这种程度的掌控感。同样地,令人嫌恶的言论或人如果出现在现实世界中,我们可能会非常不悦,但如果出现在社交媒体元宇宙中,情绪似乎并不会有很大波动,因为我们可以自己做主,知道可以“点个按钮就不必再与对方有什么瓜葛了”。这就是可控性效应。当我们身陷不愉快时,一种情况是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忍受,另一种情况是我们可以告诉自己:“眼下不计较也罢,只要哪天不想再忍,是我说了算。”可控性效应的差别就在于此。每当想到元宇宙中人们在可控性效应的作用下所拥有的平和心境,我就在想,我们这一代人是否不会再为真实世界中过度的人际关系所累。
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在元宇宙中,可控性效应在某些时候被运用得淋漓尽致。在Instagram这样的社交软件中,一个人可能会同时开多个账号,作用也都不同。比如,一个大学生可能有几个不同的账号,分别用来发布课业情况、分享日常生活,以及记录一段恋爱关系。记录恋爱关系的账号可能只对他的恋爱对象公开,也有可能三个账号对所有人都可见。但如果这个记录恋爱关系的账号是对所有人公开的,一开始又何必单独使用它来记录呢?原因不一而足,有一种可能是如果这段恋爱关系结束,要想马上删除整个恋爱记录,或是把账号内容设为“仅对自己可见”就容易多了。这也是生命日志元宇宙中的一种文化:我们可以自由地记录生活,随性地与他人分享,但如有必要,我们也可以一删了之或是关闭分享。能够掌控自己的记录、按自己的喜好去决定如何分享,这是极大的便利,也让人心里有底。但时不时地,我们是否也应该反思,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可以被如此草率地对待吗?
耐克元宇宙:全球运动爱好者的锻炼记录为我所用
2006年,耐克与苹果公司合作开发了一系列“Nike+”服务。最初这项服务的形式是这样的:当你穿着带有传感器的耐克鞋跑步时,跑步相关的数据记录会传到苹果iPod设备中,之后你可以把iPod连接到电脑上,上传跑步数据,与朋友进行比拼。
2012年耐克推出了一款手环,名叫“Nike+能量手环”。戴上这款手环后,就算你没有专门去做任何运动,手环也能告诉你每天消耗了多少卡路里,并把消耗的卡路里换算成“耐克能量”积分。与Fitbit[9]以及其他运动追踪设备不同的是,耐克推出Nike+服务与Nike+能量手环的目的并不在于销售多少与此相关的硬件设备,而是想要获取大量的消费者数据,比如他们的运动方式、每天什么时段会做多大量的运动等,以此来推动耐克现有产品的销售。
然而,耐克最终还是放弃了通过外部设备获取人们运动数据的战略。因为当时有些竞争者已经开始生产能够进行运动数据管理的可穿戴设备,并且已经在消费者中火爆起来。耐克推断,如果消费者记录运动数据还需要另行购买单独的设备才能实现,那么耐克将很难靠此方式获取足够的数据样本。
于是耐克将战略重点从硬件转移到了软件,开始打造自己的运动元宇宙,让用户能够快速、便捷地沉浸其中。几经打磨,耐克目前主要提供两大类型的应用软件服务:一个是跑步类应用软件“Nike+Running”,另一个是综合各类运动管理的“耐克训练俱乐部”。在Nike+Running中,用户可以分享自己的跑步路径与记录,与朋友相互鼓励、相互比较。在耐克训练俱乐部中,用户可以参加知名体育明星的训练课程,并把训练成果分享到社交媒体上。
在无接触的大环境下,人们无法聚集在一起共同做运动,于是使用Nike+Running与耐克训练俱乐部的用户数急剧攀升。这个起初以“Nike+”起步的运动元宇宙正在把世界各地的人吸引到耐克的世界中来。通过这个元宇宙的创立与运作,耐克所获得的运动数据之详细、数据样本之广泛,超过了世界上任何一家公司或研究机构。与此同时,伴随着耐克元宇宙一起壮大的,还有公司持续上升的市值。在过去5年间,耐克的总市值翻了一番,估值达到了2196亿美元(截至2021年1月),远远超过市值676亿美元的阿迪达斯。耐克的运动元宇宙发展得越好,公司越能准确掌握人们在真实世界中的运动情况,我相信这家公司在真实世界中的市值仍将继续增加。
元宇宙的未来与阴暗面故事二:从YouTube视频网站到ViewTube视角网站
接下来我想向大家展示一个名叫“ViewTube”的元宇宙。这个元宇宙在现实中还未出现,只是来自我写的一个小故事。ViewTube设想了YouTube的生命记录功能在未来可能出现的某种发展走向。读下面的故事时,我希望大家能展开“智人”的想象力,想想生命日志元宇宙会带来什么样的问题,你希望遇到什么样的生命日志元宇宙,以及未来还会出现怎样的生命日志元宇宙。这里有必要透露给大家,我已经对故事中出现的“视角发送器”提出了专利申请。
你是我的眼
金志洙(主持人,下称“金”):各位观众晚上好!欢迎来到我们的《十分钟热点大讨论》节目。我是主持人金志洙。首先让我来介绍一下今天的嘉宾。我右边这位是媒体评论家闵沙金先生;在我左边的这位,是ViewTube公司的总监朴妍雨女士;她左手边是姜喜珠同学,是ViewTube的一位忠实用户。
闵沙金(下称“闵”)先生、朴妍雨(下称“朴”)女士、姜喜珠(下称“姜”)同学,三位晚上好!
金:最近我们常看到这样的文章,称“YouTube时代已经终结,现在是ViewTube的时代了”。不过很多年长一些的人还是对YouTube更加熟悉。朴总监,您可否为我们简单介绍一下ViewTube的情况呢?
朴:就像我们的产品名字所蕴含的意义一样,ViewTube服务可以真正向你展示别人眼中看到的景象。最近在ViewTube上最火的内容就是以主人公的视角播放他们约会的情形。举个例子,假如作为观众,你观看的是一位男性视角呈现的约会场面,你可以看到约会中他所看到的画面,听到他听到的声音,就好像你正在使用这位男士的眼睛和耳朵一样。
金:原来是这样。与ViewTube配套的基本设备有两样,一个是视角主人公使用的视角发送器,另一个是观众使用的视角接收器。视角发送器看上去像一副眼镜,接收器看起来比较像一套虚拟现实眼镜。目前这两种设备在市场上有很多种,不过ViewTube最初是怎么开始提供这种服务的呢?
闵:很多人误以为ViewTube服务是由ViewTube公司首创的。其实ViewTube这种服务最初是由金相允教授设计的。我带来了一些金教授在知识产权局提交注册的初代视角发送器的图片。当然它肯定不像现在的发送器那么精致,不过它才是ViewTube,的起源。发送器上置于两个眼睛上方的摄像头可以捕捉视角主人公看到的三维影像,两只耳朵中的扩音器可以捕捉四面八方的立体声,同时发送器还可以对振动进行监测。这些三维影像、声音与振动被发送器记录下来的同时,就被实时发送至千里之外的观众面前了。
朴:是这样的。我们购买了这项专利之后就开始了ViewTube平台的搭建。
金:最开始传到ViewTube的是什么类型的内容?
姜:我从ViewTube一上线就开始观看了。最开始,视角提供者大多是韩国的流行偶像团体,他们在舞台上表演的同时会戴着视角发送器。这也是我一开始注册使用ViewTube的原因,因为我当时是一个女团组合的粉丝团成员,很想知道她们在台上表演时能看到什么、听到什么。
金:了解。我曾经也通过视角接收器看过几次偶像团体从第一视角传来的内容,真的是非常奇妙的体验,很有意思。不过近来是不是普通人视角下的内容比偶像团体的要多呢?
朴:确实如此。一开始,一些名人会实时传输与售卖他们视角下的内容,后来体育明星也陆续加入其中。很多订阅用户购买了视角接收器,就是为了观看足球运动员在欧洲踢球时的情境。不过就像您刚才提到的,近来实时传输的播放内容更加多元化,包括人们第一视角下的约会、工作、爱好以及日常活动等。
金:看起来任何事情都可以播放。其实这已经导致一些人开始表达对ViewTube的担忧。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呢?
闵:确实,最近ViewTube上有一档节目争议不断,叫《隐秘的倩影》,播出的视角内容是在俱乐部、咖啡馆、公共交通工具等场所人们偷瞟到的女士画面。
金:如果只是偷偷瞟一眼,算得上一个问题吗?
闵:我想从这档节目的名字就能看得出来,节目的内容是非常有偷窥嫌疑的。当然他们没有明目张胆地盯着别的女士看,也没有窥探不该看的地方。视角提供者声称他们只是提供了一些街景的素材,但我想你们也一定认同这里存在道德上的模糊地带。
朴:我认为在公共场所,只是单纯地听到或用自己的眼睛看到某些事物,算不上侵犯他人的权利。
闵:对,当然算不上。但问题在于这个内容被播出了,全世界有多少人正通过视角接收器在观看这些内容啊!
朴:您应该也知道,ViewTube通过技术手段完全避免了这些视频或音频的保存,正是这样……
金:不好意思,我们来接着往下讨论吧。喜珠同学,我想问问大学生现在使用ViewTube的人多吗?
姜:我感觉就我所认识的同学来说,通常每天有六七个小时在看ViewTube吧。我的朋友不常看名人或体育明星的内容,他们对普通人视角下的内容更感兴趣。
金:每天六七个小时?除去睡觉与学习的时间,也就是说除了吃饭,他们的全部时间几乎都用在了ViewTube上?
闵:这正是问题所在。我们正在培养的这代人,不用自己的眼睛看世界,而是借用别人的眼睛。画面能进入我们的眼睛,并不代表我们真正在看……
金:很抱歉打断您。10分钟的时间差不多到了。老传统,我们的讨论必须准时在10分钟时结束。您刚刚收看的是《十分钟热点大讨论》节目,我是您的主持人金志洙。
摄像机关闭,金、闵、朴、姜对工作人员与主持人表示感谢。
金:等一下!闵先生,您是不是戴着视角发送器呢?刚才整个直播过程中您都戴着它吗?您知道您不应该在节目直播过程中戴着它的!
闵:抱歉,确实,不该戴的。只是,您也知道……我不能让我的订阅观众失望啊!
金相允
2020年6月14日
元宇宙的未来与阴暗面故事三:大脑之旅
我要介绍的这个元宇宙叫“大脑之旅”。这个元宇宙还未出现过,同样地,它也出现在我写的一个短篇故事中。2020年8月,Neuralink公司(特斯拉的创始人埃隆·马斯克于2016年创立的脑机接口技术初创公司)向公众展示了一只名为格特鲁德的猪,两个月前它的脑中被植入了一个计算机芯片。马斯克的Neuralink公司正在研发连接计算机与人脑的技术,允许计算机直接读取人的想法。植入格特鲁德大脑的“链接0.9”号芯片形似一枚直径23毫米、厚8毫米的硬币。它可以无线充电,并以每秒10兆比特的速率进行脑电波信号的无线传输。当格特鲁德闻到香味时,它脑中被激活的信号就会出现在计算机屏幕上。Neuralink还在实施一项计划,在志愿者脑中植入芯片。所以,从技术可行性的角度来讲,故事中出现的“大脑之旅”可能离我们并不遥远。在此之前,我们有必要就生命日志中可记录与可分享的事物边界达成社会共识。
大脑之旅
“时宇,抓住这次机会,拿到你想要的,就这一次。”
“我说了不行!你觉得我可能放一堆陌生人进来,把我想些什么翻个底朝天吗?”
“别逼我说这些,但是你现在接不到任何商业活动,你的粉丝团已经没什么人了。坦白地讲,你最新的单曲表现得一塌糊涂,你不是不知道啊!”
在一旁,大脑旅行有限公司的项目经理郑先生一直默默地听着时宇与李先生的对话。一个过气偶像和一个经纪公司总监,互相争执不下。这时,郑先生开口了。
“我相信李先生已经解释过我们的分成方式了,不过,还是让我揉碎了再给您算一笔账吧。一张黄金档票可以游览一小时,售价29万韩元。每个小时可以卖给50个人。如果您每天睡8个小时,我们一天可以卖出400张黄金档票。一张白银档票可以游览半小时,售价19万韩元,每小时我们可以卖给100个人。同样地,如果您一天睡8个小时,我们每天可以售出800张白银档票。一个月下来,我们的总收益能达到80亿韩元。”
“时宇,你听听,就算我们与大脑旅行公司五五分成,经纪公司拿走10个亿,你还能拿到30亿韩元。你上哪儿还能找到这等好事?你要做的不过就是在这一个月里每天安安稳稳睡够8小时而已。”
大脑旅行问世已有一年左右的时间了。这项业务给消费者提供了一个趁别人入睡时进入别人的大脑,探寻对方记忆的机会。出于对大脑宿主的安全考虑,这项服务同时限100人连接,每天最多可持续8个小时。运营公司一般会销售包含一小时游历时长的黄金档票与包含半小时的白银档票。
“问题就在这儿!按你的算法,每天会有1200人,每月有36000人在我脑中掘地三尺看个究竟,窥探我所有的记忆。”
“时宇,没错,你说的都对。但又有什么关系呢?你的个人信息和私人生活,哪样没有在镜头下被成千上万次暴露?你的粉丝早都见怪不怪了,所以让他们窥探一点点你的记忆又有何妨呢?”
“你说得倒是容易!你愿意把你脑子里的东西都掏给那么多陌生人看吗?”
“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你觉得事到如今我很开心吗?对了,郑先生,您之前说的‘记忆幕帘’是怎么回事来着?这东西可以屏蔽一些记忆对吗?劳烦您再给他讲讲?”
“没问题。通常我们这儿的明星会有一些特殊的记忆不愿意给粉丝看,我们可以通过记忆幕帘将它们遮挡。这么说吧,在开启大脑之旅之前,我们会对你的大脑进行扫描。在这个过程中,你需要做的就是把注意力集中在与你想要隐藏的记忆相关的字眼上。简单来说,我们可以看到在那个时候,你的大脑的哪个部分比较活跃,我们就会确保游客无法进入那部分区域。”
“听到了吧,时宇?那次吸毒丑闻爆发以及之后的事,我们都可以确保粉丝找不到一丁点儿与它相关的记忆。”
“你说什么?我告诉过你我从来没有吸过毒!别告诉我连你都不相信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大脑旅行公司的总监打断了对话。“不久以前,我们这里有一位女明星,姓姜,我们在她那里成功地开展了一次大脑旅行,效果非常好。她就是通过记忆幕帘隐藏了关于她父母的记忆。就算我们不知道你想隐藏的记忆是什么,我们也可以帮你做到,所以你不必紧张。”
“你看,时宇,就这么办吧。他们说了,这件事对你的健康不会有任何影响,绝对安全。到时候我们就能把你所有的债务问题都解决掉,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从此一拍两散,你就可以自由地做你想做的音乐了。这样不是很好吗?”
“……”
##一个月后##
“李先生啊,不出所料,所有的票一售而空。”
“终于松了一口气!哦,对了,那些VIP票……”
“你把心踏实放回肚子里吧。我告诉过你,我们卖掉了10张VIP票,每张卖到了2亿韩元啊。咱们一人一半,你可以把10亿韩元装回家了。”
“嚯,真不敢相信,居然真的有人会买这样的票。什么人会花2亿韩元就只为了进时宇的脑子里转一个小时?”
“我们自然没法告诉你谁买了这样的票,但是,怎么说呢,能偷看一眼别人藏在记忆幕帘之后的秘密,诱惑力还是很大的。不过这也是我们要另外签这个秘密合同的原因。当然啦,VIP票全部用现金支付,我们的客户也会跟我们保守这个秘密,否则不光咱们要遭殃,这些客户也得跟着吃瓜落儿。所以自然不必说,你一定不能向时宇透露有关这份秘密合同的半个字。”
“当然当然,那是一定的。不过我听说上次那个姜姓女演员的VIP票卖得更贵,是吗?”
“没错,上次那个票更抢手,后来一张票卖到了3亿韩元。”
“她到底藏了些什么?……不过,估计我也不知道时宇隐藏的是什么。”
“下周大脑之旅一开启,我们就知道了。这样的VIP之旅,我是不会错过的。”
郑先生眼中闪过一抹不怀好意的寒光,透着不易察觉的冷笑。
##两个月后##
“李先生,您看看款到账了吗?所有事情全部结束了。”
“谢谢,非常感谢您,时宇与我好好赚了一笔!”
夜,暗沉沉的夜,没有一丝月光能从厚厚的云层中透出来。偶像时宇的经纪公司总监李先生和大脑旅行公司的业务经理郑先生,此时正在45楼的天窗酒廊,私下做最后的道别。
“郑先生,上次您提到的VIP之旅……”
“看来你还是很把它当回事。我该不该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郑先生双手叠放在胸前,深深地陷进沙发里。他微微转头凝望窗外,缓缓讲起了这趟VIP之旅,讲述时宇藏在记忆幕帘后的秘密。
八年前
时宇的首次演出搞砸了。可能是现场直播的压力比较大,付出那么多努力最终才站上大舞台的他,甚至没有办法撑过整场表演,不是磕磕巴巴记不住歌词,就是跌跌撞撞跟不上编舞。直播结束后,时宇和他的经纪人李先生,还有演出制作总监安美静,三个人坐在江南区一间酒吧昏暗的包房中。当时时宇能登上这次首演的舞台,就是这位安总监给开了绿灯。时宇连灌了几杯酒,已经趴在桌上不省人事。安总监的怒火没有一丝要平息的迹象。李先生斜眼瞟了一眼时宇,看他还昏睡不醒的样子,突然起身跪在了安总监面前。安总监放下跷着的二郎腿,俯身向前,冲着李先生的脸一巴掌猛抽下来,连扇好几个耳光,李先生的脸明显红了起来。随着一声冷笑,安总监将一杯冰水结结实实地泼在李先生脸上。李先生的头冲着安总监的脚低低地俯了下去,直到一头磕在地上。少顷,李先生递给安总监一个信封。她接过来顺手滑进手提包,径直走出了房间。李先生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时宇,一副溃不成军的样子,随后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跌坐在他身边的椅子里,开始抓起酒吧里的小零食往嘴里塞。已经晚上10点了,从早到晚一刻不停歇地忙活时宇的首演,这是他今天放进嘴里的第一口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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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时宇……他怎么会知道呢?他确实把安总监给的酒都灌下去了,这个老巫婆!我的确看到他昏过去了。”
“这就是时宇藏在记忆幕帘后的事情。只能说他当时是在装睡。他什么都看到了,否则我和那些VIP游客绝不可能看到这一幕。”
“我……我明白了。时宇啊时宇,你个傻小子!不值一提的事情,何必花这个心思藏它。在这个行业,这种事情算不得什么……”
“其实,李先生,这事儿到这里还没结束。”
“什么意思?在此之后我就带时宇回家了啊。”
郑先生坐在桌前,盯着酒杯上的凝珠出神。少顷,他一把抹掉了滴落的水珠,仰头吞下了杯中剩余的酒。
“我说过了,时宇只是假装喝多了。你把他送回住所后,他打了个电话就出门了。我猜他是去了某个地方。
“什么?大半夜的时宇一个人能去哪儿?”
“他去找安总监了。他去了安总监独自居住的公寓楼。”
“可是时宇为什么要——我的意思是说,深更半夜的……去见安总监?……”
郑先生站了起来,再也没有说一句话。他轻轻拍了拍李先生的肩膀,走了。李先生呆立在原地,甚至没注意到郑先生的离开。他拿起电话打给时宇,但这位偶像没有接听。他又试着拨打,依然无人应答。李先生缩成一团蜷在沙发里,空洞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窗外,四下茫然。窗外的灯火,璀璨而静谧,沿着蜿蜒的汉江一路明明灭灭,不知在追寻些什么。
金相允
2020年1月19日
[1] YouTube上该频道的韩语名为“??”。——译者注
[2] Daum是韩国最大的门户网站之一,于1995年2月成立。——译者注
[3] Tumblr(汤博乐)成立于2007年,是目前全球最大的轻博客网站,也是轻博客网站的始祖。Tumblr是一种介于传统博客和微博之间的媒体形态。——译者注
[4] BAND是一款韩国群组社交手机应用。——译者注
[5] 雅虎地球村(GeoCities)是一个创立于1994年的网页寄存服务公司。——译者注
[6] theGlobe.com是最早的在线社交网站之一,创立于20世纪90年代。——译者注
[7] Tripod是20世纪90年代用于帮助用户创建网站的服务平台。——译者注
[8] Supercell是芬兰的移动游戏巨头。——译者注
[9] Fitbit是美国旧金山的一家新兴公司,是一家可穿戴设备厂商,其记录器产品名扬世界。——译者注
转自《元宇宙时代》[韩] 金相允 著 刘翀 译 中信出版集团
(摩罗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