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末出候／望诊：《黄帝内经》理论和技术的现代研究
高也陶①
摘要：“本末出候”一词出自传统中医经典《黄帝内经》，是中医望、闻、问、切四诊最重要的理论核心。根据《黄帝内经》理论
给予“本末出候”一词以现代定义，并就《黄帝内经》以降的中医面部望诊理论进行了回顾、分析、比较，指出长期以来流行
的面区色部划分早就与《黄帝内经》的本意相去甚远。根据《黄帝内经》的原文本意，归纳前人的意见以及现代科学的研究
成果，重新确定面区色部的划分，并予以论证。
关键词：本末出候，《黄帝内经》，中医，望诊
中图分类号：Ｒ２２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２－０７７２（２０１６）０５－００８０－０４
ＤＯＩ：１０．１２０１４／ｊ．ｉｓｓｎ．１００２－０７７２．２０１６．０５ａ．２３
Ｓｙｍｐｔｏｍｓ ｂｅｔｗｅｅｎ Ｐｒｉｎｃｉｐａｌ ａｎｄ Ｔｅｒｍｉｎａｌ Ｐａｒｔ／Ｉｎｓｐｅｃｔｉｏｎ：Ｓｔｕｄｙ ｏｎ Ｍｏｄｅｒｎｉｚａｔｉｏｎ ｏｆ ｔｈｅ Ｔｈｅｏｒｙ ａｎｄ Ｔｅｃｈｎｏｌｏｇｙ ｏｆ
Ｈｕａｎｇｄｉ Ｎｅｉｊｉｎｇ ＧＡＯ Ｙｅ－ｔａｏ．Ｉｎｓｔｉｔｕｔｅ ｏｆ Ｂｉｏｍｅｄｉｃａｌ Ｅｎｇｉｎｅｅｒｉｎｇ，Ｃｈｉｎｅｓｅ Ａｃａｄｅｍｙ ｏｆ Ｍｅｄｉｃ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ｓ，Ｔｉａｎｊｉｎ
３００１９２，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Ｔｈｅ ｔｅｒｍ ｏｆ ｓｙｍｐｔｏｍｓ ｂｅｔｗｅｅｎ ｐｒｉｎｃｉｐａｌ ａｎｄ ｔｅｒｍｉｎａｌ ｐａｒｔ ｉｓ ｆｒｏｍ Ｈｕａｎｇｄｉ Ｎｅｉｊｉｎｇ．Ｉｔ ｉｓ ｔｈｅ ｍｏｓｔ ｉｍｐｏｒｔａｎｔ
ｓｃｉｅｎｔｉｆｉｃ ｆｏｕｎｄａｔｉｏｎ ｏｆ ｔｈｅ ｏｂｓｅｒｖａｔｉｏｎ，ａｕｓｃｕｌｔａｔｉｏｎ，ｉｎｑｕｉｒｙ，ｐｕｌｓｅ－ｔａｋｉｎｇ，ｗｈｉｃｈ ａｒｅ ｔｈｅ ｆｏｕｒ ｄｉａｇｎｏｓｔｉｃ ｍｅｔｈｏｄｓ ｏｆ
Ｔｒａｄｉｔｉｏｎａｌ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Ｍｅｄｉｃｉｎｅ（ＴＣＭ）．Ｔｈｅ ａｕｔｈｏｒ ｐｒｏｐｏｓｅｄ ａ ｍｏｄｅｒｎ ｄｅｆｉｎｉｔｉｏｎ ｆｏｒ ｔｈｅ ｔｅｒｍ ｏｆ ｓｙｍｐｔｏｍｓ ｂｅｔｗｅｅｎ ｐｒｉｎｃｉｐａｌ
ａｎｄ ｔｅｒｍｉｎａｌ ｐａｒｔ ｂｙ ｒｅｖｉｅｗｉｎｇ，ａｎａｌｙｚｉｎｇ ａｎｄ ｃｏｍｐａｒｉｎｇ ａｌｌ ｔｈｅ ＴＣＭ ｔｈｅｏｒｉｅｓ ｓｉｎｃｅ Ｈｕａｎｇｄｉ Ｎｅｉｊｉｎｇ．Ｆｕｒｔｈｅｒｍｏｒｅ，ｔｈｅ
ａｕｔｈｏｒ ａｒｇｕｅｄ ｔｈａｔ ｔｈｅ ｃｕｒｒｅｎｔ ｉｎｔｅｒｐｒｅｔａｔｉｏｎｓ ｏｆ ｆａｃｅ ｚｏｎｅ ｔｈｅｏｒｙ ｈａｖｅ ｂｅｅｎ ｄｅｖｉａｔｅｄ ｆｒｏｍ ｉｔｓ ｏｒｉｇｉｎａｌ ｃｏｎｎｏｔａｔｉｏｎ ｉｎ
Ｈｕａｎｇｄｉ Ｎｅｉｊｉｎｇ．Ｔｈｅｒｅｆｏｒｅ，ｂａｓｅｄ ｏｎ ｔｈｅ ｐｒｉｎｃｉｐｌｅ ｏｆ Ｈｕａｎｇｄｉ Ｎｅｉｊｉｎｇ，ａｎｄ ｒｅｖｉｅｗ ｏｆ ｔｒａｄｉｔｉｏｎａｌ ａｎｄ ｍｏｄｅｒｎ ＴＣＭ
ｔｈｅｏｒｉｅｓ，ｔｈｅ ａｕｔｈｏｒ ｐｒｏｐｏｓｅｄ ａｎｄ ｖｅｒｉｆｉｅｄ ａ ｎｅｗ ｔｈｅｏｒｙ ｏｆ ｆａｃｅ ｚｏｎｅ．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ｓｙｍｐｔｏｍｓ ｂｅｔｗｅｅｎ ｐｒｉｎｃｉｐａｌ ａｎｄ ｔｅｒｍｉｎａｌ ｐａｒｔ，Ｈｕａｎｇｄｉ Ｎｅｉｊｉｎｇ，Ｔｒａｄｉｔｉｏｎａｌ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Ｍｅｄｉｃｉｎｅ，ｉｎｓｐｅｃｔｉｏｎ
①中国医学科学院生物医学工程研究所 天津 ３００１９２
作者简介：高也陶（１９５５－），男，博士，教授，研究方向：黄帝内
经。Ｅ－ｍａｉｌ：ｇａｏｙｅｔａｏ＠１２６．ｃｏｍ
１ 本末出候一词的出处与定义
《灵枢·邪气脏腑病形》说：“夫色脉与尺之相应也，如
桴鼓影响之相应也，不得相失也，此亦本末根叶之出候
也，故根死则叶枯矣。色脉形肉，不得相失也，故知一则
为工，知二则为神，知三则神且明矣。”《黄帝内经》认为本
末出候包括天体、地理和物候对人体的作用与影响。
本为身体之本及本体之功能，如五脏六腑、骨髓脑
海、新陈代谢、生长衰退等。
末为身体末端及末端之表象，如头面部、四肢、指
甲、皮肤及气、色、声、脉等。
候为症候、表象之义。《素问·三部九候论》把人分
成上、中、下三部，每部各有三候。
因此，本末出候可以定义为：人之本体与末端相互
呼应，犹如树根与树叶的关系，根据身体末端及末端之
表象判定或诊断身体内部组织、器官及其之功能状态即
是本末出候。
２ 本末出候是中医四诊研究理论核心
本末出候是传统中医望、闻、问、切诊断的理论依
据。《难经·六十一难》说：“望而知之谓之神，闻而知之
谓之圣，问而知之谓之工，切而知之谓之巧。何谓也？
然，望而知之者，望见其五色，以知其病。闻而知之者，
闻其五音，以别其病。问而知之者，问其所欲五味，以知
其病所起所在也。切脉而知之者，诊其寸口，视其虚实，
以知其病，病在何脏腑也。经言以外知之曰圣，以内知
之曰神，此之谓也。”
《黄帝内经》与《难经》两大经典所述，奠定了传统中
医诊断四诊合参的理论核心。
３ 望诊的式微、复兴及各种面部色区划分法
３．１ 早期
《黄帝内经》多篇章涉及这方面的内容，包括了观
天、察地、望形体等，对面区色部的望诊集中在《灵枢》的
三篇是“五阅五使”、“五色”和“师传”。为后世望诊之经
典理论。其后，望诊渐渐局限到面部。
３．２ 式微期
西晋王叔和集汉以前脉诊之大全著《脉经》，遂使传
统中医的脉诊成为中医诊断的至尊。但唐代孙思邈仍
然不忘《黄帝内经》，在其《千金翼方·色脉》中提醒说：
“为医者，虽善于脉候，而不知察于气色者，终为未尽要
妙也。”强调能合色脉，才能万全。
明代李时珍在《濒湖脉学·序》说：“世之医病两家，
咸以脉为首务。不知脉乃四诊之末，谓之巧者尔。上士
欲会其全，非备四诊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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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学与哲学２０１６年５月第３７卷第５Ａ期总第５４８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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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见到面区色部以图的形式来表达的，可能是明
代张介宾的《类经图翼》。书中总结《黄帝内经》的理论，
画出了可能是传统中医最早的三幅面区色部图。其中
一图为脏腑对应面部气色图，见图１。
图１ 脏腑气色图（《类经图翼》）
３．３ 复兴期
明末清初，蒋示吉著《望诊启微》，重新认识望诊的
重要性，并对色诊有所发展。２０１０年，学苑出版社引日
本国立公文书馆内阁文库所存《望诊启微》版本，始在国
内出版［１］。
蒋示吉绘出面区色部图与脏腑肢节图，见图２。他
说：“故雷公问于黄帝曰：五色独决于明堂乎？黄帝曰：明
堂者鼻也，阙者眉间也，庭者颜也，此三者内部之基。蕃
者颊侧也，蔽者耳门也，此二者别外部之位。再按其五官
之辨曰：明堂骨高以起，平以直，五脏次于中央，六腑夹挟
其两侧，首面上于阙庭、王宫，在于下极，前后互观，脏腑
配于明堂，肢节舍于两颧上下左右，不更彰彰乎？”
图２ 脏腑肢节图（《望诊启微》）
１７２３年，林之瀚著《四诊抉微》，显然并未读到《望诊
启微》。他一反之前大多数医书把脉诊放在前面的惯例，
以望诊为最重要，首列其前，他说：“四诊为岐黄之首务，
而望尤为切紧。后贤集四诊者，皆首列切诊，而殿望、闻、
问于后，简略而不能明辨，使后学者视为缓务，置之不讲
久矣。”［２］《四诊抉微》的四幅面部图基本如张介宾之图，
但其脏腑图（见图３）中两肾移到两耳前，大肠与小肠的位
置及其肢节图巨屈至两下颊，与张介宾不同。
图３ 脏腑图（《四诊抉微》）
１８７５年，汪宏著《望诊遵经》。１８８７年，欣澹庵著
《四诊秘录》，附有三图，其《内经》面部脏腑总图，类似于
张介宾之脏腑图，见图４。１８９４年，周学海在《形色外诊
简摩》中绘出两幅面部分区图：面部解剖标志图和面部
脏腑肢节分位图，前者解剖标志有别于前人，后者五脏
色部分区也与前人不同，见图５。周学海在《形色外诊
简摩》自序中说：“四诊以望居首，以切脉居末者，医师临
诊之次第，非法之有轻重缓急也。前人每谓切脉为末，
三诊为本，及其著书立说详于脉而略于三者。明李言闻
著《四诊发明》，无传本，欲求四诊之全书，嘎嘎乎不可
得！”［３］可见望诊到了清末已经得到相当的重视。
图４ 面部脏腑图（《四诊秘录》）
图５ 面部腑脏肢节分位图（《形色外诊简摩》）
３．４ 当代中医
《中医诊断学》的面区色部划分，见图６［４］。实为上
述图１的翻版。由于面区望诊的个体特异性强，气色变
化的范围，以及病情轻重的不同，局部大小变化大，难以
标出具体的色部。因此，这是面部检测标准化最大的障
碍。早期有单点法、三点平均法和俞雪如８点法以及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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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相１０点法，见图７［４］，其基本依据还是图１。可惜，
均未能准确检测，并临床推广［５］。
图６ 《中医诊断学》中的面部分区图
图７ 人面区色划分法（陈振相）
１９８１年，王鸿谟根据《灵枢·五色》中的“五色之见
也，各出其色部”，将色部分类命名为明堂色部、颜面色
部和五色微诊色部［５］。提出颜面色部五脏分区法，见图
８，以及脏腑色部中心坐标图，受到高度评价。
图８ 颜面色部分区法（王鸿谟）
新近不乏进一步的研究，有的着力于去除面部影响
自动化测量的因素，如眉毛、痣、痘等的影响［６］，有的做
更精细的定位，但还是效果不够理想［５］，关键在于没有
充分认识到色部与脏腑的关系是十分复杂的，不仅仅是
面部特征部位的分析。
４ 史上各面区色部分区法比较
根据《黄帝内经》原文，可以给出三种面部分区：（１）
面部解剖部位图，命名面部各位置的解剖名称；（２）面部
脏腑图，阐述面部各部位相对应的脏腑；（３）面部肢节图，
阐述面部各部位相对应的躯体部位。张介宾的《类经图
翼》中所绘的三幅图比较常被引用，近现代的学术著作也
多以此为标准，互联网上许多面部分区图也都是其翻版。
周学海的面部脏腑肢节分位图（图５）与张介宾的
略有不同，其被引用频率可能仅次于张介宾的图，其主
要区别差异前已叙述。
以上三大类面区色部图，第一类主要以《黄帝内经》
的解剖术语及定位为准，虽然几千年来差别似乎不大，
但足以影响望诊的准确，最重要的不同意见在于命门部
位；第二大类以《刺热篇》引出的色部按五脏五行分区；
第三类是以《五色篇》引出的面部脏腑气色及肢节部位
分布图，最重要的区别在于肾脏所对应的部分所在。
比较少见的是蒋示吉的面部图（图２），或者说这两
幅图在２０１０年才回到中国。该图中脏腑在面部相应的
部位，其理解与张介宾及其后的所有作者有重大的不同，
虽然他们都称其学说出自《黄帝内经·灵枢·五色》。
蒋示吉之图与其他图最重要的区别是：蒋示吉的图
中五脏六腑（包括膀胱子处）在面部的色部区域，全部集
中在鼻部，自鼻部对应的发际开始，直到鼻头，一共分十
四部，肢节等分部在颧面，分十一部；而其他的图，肾脏
不在鼻部，或在下巴，或在两颊，或在左右嘴角，六腑在
鼻两侧之颧面部，膀胱子处在鼻下人中处。
５ 来自其他研究的旁证
参考耳穴系统的定位，见图９，或许有助于理解上
述内容。１９９２年发布并实施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
标准耳穴名称与部位》（下称“９２耳穴国标”），历经１４
年的推行后，由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在２００６年～２００７年
对“９２耳穴国标”进行修订，对“９２耳穴国标”的施行情
况做出整体评价，就个别穴位名称做了修改［７］。
根据《黄帝内经》理论，本末出候是全方位对应，所
有内部脏腑、器官或组织都将按人体结构在末端有规
律、有规则、有序列地显现出来，这是指导末端投射定位
的重要理论。
图１０是现代医学在大脑皮质运动和感觉投射区的
解剖图，表现了人体运动与感觉在大脑皮质有投射也是
按人体解剖整体结构有序排列的。这也为面区脏腑肢
节色部的排列提供一个重要的证据。
图９ 耳穴定位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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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１０ 大脑皮质运动（右侧）和感觉（左侧）投射区
６ 最新面部分区法：《黄帝内经》面区色部图
根据《黄帝内经》理论以及前人研究成果为基础，笔
者总结出的最新的面区脏腑肢节色部分区图，见图１１，
具体分析如下。
图１１ 《黄帝内经》面部脏腑肢节色部图
（１）面部解剖部位及其名称如《黄帝内经》。
（２）面部纵分九区，但不同于周学海之分法。各区
宽度不等，均从发际下贯至颌，不是直线。
正中区：以鼻部（明堂）正中为标志，即面部正中，为
五脏，包括首、面、咽喉等器官之色部，亦可称为五脏区。
解剖标志为鼻梁。
左、右一区：挟正中区两侧。为六腑之色部，亦可称
为左、右六腑区。解剖标志为两鼻翼垂直线。
左、右二区：挟左、右一区两侧。为腹侧器官之色部，
如膺（胸）、乳、腹，可能还包括外生殖器，亦可称为左、右腹
侧区。此区解剖标志根据个人特异性，可能不是垂直线，
粗略地说应当是鼻翼垂直线到颧骨内侧垂直线之间。
左、右三区：挟左、右二区两侧。为背侧器官之色部，
如肩、背、腰等区域，亦可称为左、右背侧区。此区在相对
与腹侧区之“腹”的位置上，添加了一个“背”，以补足人体
解剖部位。此区解剖标志为颧骨内、外侧垂直线之间。
左、右四区：挟左、右三区两侧。为肢节器官之色
部，如臂、肘、手、股（大腿）、膝、胫、足，亦可称为左、右肢
节区。解剖标志为颧骨外侧垂直线到耳前线之间。
九区排列实为由正中向两侧为：五脏、六腑、腹侧、
背侧、肢节区。笔者以为肩、背与臂相连，因此，三区与
四区可能界限不是那么清楚，肢节区与背侧区可能可以
混合，可以相互渗透。或者各区间本就没有严格界限。
（３）面部横分与纵分相比，难度较大。但是，只要先
确定好五脏色部，就有相应参照。
按照《灵枢·五色》所说，“五色独决于明堂乎”，
“明堂骨高以起，平以直，五藏次于中央，六府挟其两
侧，首面上于阙庭，王宫在于下极”，“庭者，首面也。
阙上者，咽喉也。阙中者，肺也。下极者，心也。直下
者，肝也。肝左者，胆也。下者，脾也。方上者，胃
也。中央者，大肠也。挟大肠者，肾也。当肾者，齐
也。面王以上者，小肠也。面王以下者，膀胱子处
也”。脏腑色部非常明确。面王为鼻尖，又称为淮头，有
些注解者根据膀胱子处在鼻尖以下的人中处，但蒋示吉
和马莳圴根据上述引文之下文，“男子色在于面王，为
小腹痛”，“女子在于面王，为膀胱子处之病”，将脏腑
全部定位于明堂。应当是符合《黄帝内经》本意的。因
此，笔者将脏腑定位于自阙中至面王，依次为：肺、心、
肝—胆、脾—胃、大肠—肾、小肠、膀胱—子处。
（４）解决了面部纵与横的分区后，必须考虑的是，面
部的角度问题，即颧下与颧后的问题。面部是立体而非
平面，颧后部分是斜面，从正面望去，这一斜面与正面的
大小、光线、左右两侧面部差异及受光线的影响，均会产
生差异，肯定影响信息的采集，必须做技术处理，以使计
算机采集信号，进行分析时，能够得到精准的数据。因
此，只有同时采集左、右和正面的人脸信息，并转换为同
一平面，才能够准确分析。
综上所述，《黄帝内经》面区色部划分的最新研究成
果（图１１），对面区脏腑肢节分区有了一个最新的认识，
其后还需要有大量的临床实践才能证明对错与否。
参考文献
［１］ 蒋示吉．望诊启微［Ｍ］．北京：学苑出版社，２０１０：１－２．
［２］ 林之瀚．四诊抉微［Ｍ］．北京：学苑出版社，２０１０：１－２．
［３］ 周学海．形色外诊简摩序［Ｍ］．北京：学苑出版社，２０１０：１－２．
［４］ 陈振相，魏满良，殷风云．对正常人面部红外线图的观察［Ｊ］．中国医
药学报，１９９１，８（４）：８－９．
［５］ 王鸿谟，张 栋．中医色诊学定位与红外热像数字化研究［Ｊ］．世界
科学技术，２００４，６（４）：２６－３２．
［６］ 刘祥楼，张 明，邓艳茹．一种人脸对象的区域分割方法［Ｊ］．科学技
术与工程，２０１１，１１（１２）：２６８６－２６９０．
［７］ 周立群，赵百孝，刘姗姗．新版《国家标准：耳穴名称与定位》简介
［Ｃ］／／中国针灸学会耳穴诊治专业委员会．第１２届全国耳穴诊治
学术研讨会论文汇编．北京：中国针灸学会耳穴诊治专业委员会，
２００９：４－２５．
（摩罗编辑） |